第十二章 本该是万紫千红时,却是处在料峭春寒中
出了家门,别忘记了回家的路!
(四)
晚霞的太阳光,被四周的群山给遮挡着,金川小镇的夜晚好像就是来得痛快一点,不大一会儿黑暗就浓重了,天黑了,金川小镇立马的安静了,无声无息了,只是,篱笆院墙里的屋子中,还有透露出来一些的灯光。
今天晚上,林然有点感觉了,自从自己来到金川小镇之后,七嫂也是爱梳洗打扮了,这人一爱打扮了精神也就来了,这不是吗,去一趟老村长的家,七嫂就特意的洗了一把脸,林然还闻到了她的身边,散发着洗脸过后擦着雪花膏的一股味道,林然暗自心里默默的笑着,女人就是臭美,都黑天瞎火的了,打扮这是给谁看你的丑和俊呢!
七嫂今晚上是特别高兴的,她领着林然,穿过迷宫似的村街胡同,走过了几家的篱笆小院,便来到了一座一道铁质的大门前停了下来,还没有等七嫂敲门喊人,就听到院子里汪狂的狗叫声,过了不一会屋门开了,灯光下是一个老妇人的身影走出来了,她大声的问道:
“谁呀?”
七嫂也大嗓门地回答着:
“杨嫂,是俺,钱老七的媳妇,!”
“谁呀?!”
“杨嫂,前街钱老七的媳妇!”
“啊!啊!俺就来了”
说着话那道铁大门开了,露出来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人,见到七嫂后面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,老妇人又问了:
“这个人,是谁呀?”
七嫂忙笑着回答说:
“俺家老七的弟弟,林然,杨嫂,老村长在家吗?”
老妇人也笑着回答:
“在家,你们找他,进来吧。”
见到陌生的人走进院子里来,那条栓着绳子的狗叫唤的更厉害了,老妇人呵斥一声,叫唤的狗顿时的耷拉着头爬在原地不动不叫了。在老妇人的带领下,七嫂林然他们走过一小段水泥的过道,迈上了三四步的台阶就走进了一幢五间红砖瓦房,房子中间开了一道进出房子屋里的门,这中间的屋子既是厨房又是去往东西两侧屋里的必经之路,这样五间房屋的构造就是东北地区特有的农村民宅,一般的风俗习惯,东屋住着都是老一辈的人,西屋住的就是晚辈的人,东北人有个以东面为大的风俗习惯。
还没等到老妇人带着七嫂她们走进东屋的第一道门里时,就从东屋的第二道门里走出来一个老头,六十来岁左右的样子,中等的个子,身体倒是魁梧一些,花白相间的小平头,他手掐着烟袋锅子,看到是七嫂他笑着说:
“俺当是谁呢?俺以为又是那些为了下一届选村长的人呢!”
老村长把七嫂林然让到了东屋里,在东屋的南炕上一张桌子前,一个小姑娘趴在那里写作业,七嫂坐在了小姑娘的跟前,摸着小姑娘黝黑的小辫子说:
“兰兰,真乖,再细心地写作业呢!”
被叫作兰兰的小姑娘,停下了写字,手中的笔触在嘴巴边看着七嫂说:
“七姑妈,你不知道,老师留的作业太多了!”
七嫂拍拍兰兰的头笑着脸,亲昵地说着:
“那老师也是为你们学习好哇!兰兰今年十一岁了吧?越长越俊了。”然后七嫂对老村长说,“二哥,咱们到西屋说话吧,别影响了兰兰写作业。”
还没有等老村长说话,兰兰歪着头说:
“七姑妈,我马上就要写完了,俺要去洗脸洗脚了,你们就在这里聊嗑吧。”
七嫂搂着兰兰,亲着小脸说:
“真是懂事的孩子,七姑妈特别喜欢你的,兰兰!”
老村长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锅子说道:
“她的爸妈去城里打工了,把孩子留给了俺们,现在孩子学的课本,俺是看不懂,全靠孩子自己努力了,再说,俺这个村长整天忙着村里的事,也没有功夫看管孩子,以后就好了,俺村长不干了,有时间了该好好地看着俺的大孙女了喽!”
七嫂问道:
“二哥,你不想干了?”
老村长抽着烟说着:
“是呀!这么大的岁数了,再说现在又是改革,又是开放的,咱落后了,不行了,以后不干了,哎!俺也该解甲归田喽。”
七嫂笑着说着:
“二哥,你不当村长了,俺以后见面不叫你村长,俺还有点不习惯哪!”
老村长笑着说:
“不习惯也得改口,不能老是村长,村长的叫着,不在其位不谋其称呼了吗,咳!光顾着说话了,老太婆给客人倒水呀!”
说着老村长磕掉手里烟袋锅子的余灰,然后过来握着林然的手说:
“你就是要在八搭伙办牧场的林然吧?”
七嫂还没有给做介绍,就惊讶的问道;
“二哥,你是咋知道,他就是要来办牧场的林然哪?”
老村长更是呵呵大笑了起来:
“她七姑妈,金川镇这个屁大个地方,啥事啥人俺不知道的!”
七嫂有点奉承的说:
“二哥,你的脑筋就是记性好。”
老村长抽口烟袋说
“林然兄弟,你要在八搭伙办牧场,俺都听说好些日子了。”
说笑之中老村长拉着林然一起坐在了炕沿上,继续地说着:
“林然兄弟,你今年多大岁数了?”
林然放下手里带来的装着香烟的包裹:
“老村长,我今年四十七岁了。”
老村长看了看说:
“一晃,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,你说俺这村长是不是得下台了?”
这个时候七嫂接着说:
“二哥,以后你干不干村长的事情俺管不着,现在趁着你没有下台前,还得管一下俺们的事,等俺们的事情管完了,你再不干村长吧?”
老村长又装了一袋烟叶子说:
“七媳妇就你会说话,还捧着俺这个糟老头子干啥!不用你溜须俺也知道,你们今晚是为啥来的。”
着急的七嫂有些沉不住气了又问道:
“二哥,既然,你知道俺们的来意,这件事情,给俺办还是不给俺办呢?”
林然觉得七嫂说话有些直接的着急了,便忙说道;
“七嫂,你再给老村长出难题了。”
老村长没有急着回答七嫂的问话,反而他摸着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,便是哈哈的大笑了起来,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:
“能说不老吗?林然兄弟,你离开金川钱家大院的时候,俺是看见的,那个时候你还是抹着鼻子泡的小孩子,说来真快,你今年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吧?俺都是扔六十奔七十去的人了,一晃儿当年的毛孩子,现在都老了,俺也该回家享清福了。”
林然笑着说:
“是的,老村长,时间不饶人那,一晃就老了。”
老村长放下烟袋,摆了摆手接着说:
“林然兄弟,喝水,你别叫俺村长了,你就叫俺杨大哥吧,俺管你的父亲还叫老叔的,老一辈论起来,咱们还是亲戚呢,去年,看到你家老叔回来给老坟立碑,那时候老叔的身体还很好,人老了得有一副好的身板子!等你回家后,给你家的老叔带个好,就说‘杨大棒槌’家的杨老二想他了,祝他老爷子身体好着哪!”
林然看着老村长那风霜深沉的皱纹的脸上,知道了这个村长也这是一个老道的山里人,从老村长谈吐丰富为人一世的表情中,这是一个久经人间磨练世故的村长,老村长又装了一袋烟,点上了抽着认真的的问:
“林然兄弟,你真的是想在八搭伙那山沟里办牧场吗?”
林然笑着答应:
“是的。”
老村长吐出口中的烟雾说着:
“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!”
林然恳切地说:
“所以,希望老村长给予支持!”
老村长低头想了一会说
“说是支持,俺是没有二话可说的,可就是怕你受不了那里的苦?”
林然见到老村长没有什么异议便坚决地说:
“老村长,我已经做好准备了。”
老村长咳嗽一声说:
“既然,你有准备了,俺就不拦着你了,反正这也是俺村长在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啦,以后谁有事情俺也管不了,林然,你明天到村委会去吧,俺在那里等你!”
听到这里,七嫂连忙站了起来,拉着老村长的胳膊说:
“二哥,你真好,这是林然的一点心意。”
说完七嫂把装有两条香烟的袋子,放在老村长的跟前,乐呵呵的拉着林然的手,一口气的跑出了老村长家的大门,任凭村长老两口子怎么的招呼,他们头也不回的跑去了。
林然,此时才感觉七嫂的手掌不但有力气,还是暖暖的,或许是七嫂过意的兴奋,或许是林然的感谢,他们的手一直拉扯到砂石的道路边,快走进了昏暗的路灯下,他们才松开已经有些麻木的手,然后他们脚前脚后的走回茅草老房子的院子里,已经是月亮升出了东山的山头了,回到西屋的家里,早已经倒在炕上的柱子说:
“林然叔,有你一封信,俺放在你的行李上了。”
“噢,谢谢柱子!”
林然洗完自己的脸和脚,便倒在行李上,借着灯光看着妻子秋艳的来信,这几天忙的林然有点忘家了,林然撕开了信皮后,抽出一张信纸,信纸里面露出来了妻子那熟悉的字迹;
林然;
老公,时间过得真快,你去金川小镇已经有一个月了,每天,我都想念你,有时,夜里还会梦见到你,看到你的音容笑貌,我好开心,可是,睁开眼睛看得眼前是一片的黑暗,我不免的流出了眼泪,这些日子里,常常的在想着,我们在一起的时候,为什么会生气,为什么要吵架,现在,再想一想,好好地一家子,被我们给弄散了,我们各分两地。现在,有时想到你辛苦劳累,我的心里是揪揪的。
好了不说那些了,都已经即成了事实。虽然,我没去过金川小镇那里,但是,我也会知道那里是很艰苦的,我却帮不上忙,只有干着急的。
我每天的晚上,我都在看中央电视台的天气预报节目,老是惦记着你那里的天气情况,想必你那里会很冷的,棉袄不要脱的太早,注意身体小心感冒,备一些常用的药品,吃饭要应时,不能饥一顿饱一顿的,不能吃凉饭,胃口受不了的。
喝酒悠着点,别傻傻的喝,别伤了身子,做事要多留点心眼,想好了再做。
另外,你那里冰雪开化了,路不好走,我给你买了一双水靴子,近期给你邮去。
.家里正常,孩子也好,不用挂念,你一个人在外不易,保重!
妻 秋艳 1994年4月26日
林然放下妻子秋艳的来信,已经是半夜时分了,满月已经过了头顶,挂在中间的天际中,苍白无力的月光,像一盆冰冷的水倾泼下来,把寂静的大地淋得一片凄凉,小北风也跟着添乱着,不停的吹着,搅得心透凉,心房紧紧地勾瘘着。
俗话说得好,冷尿热屁,穷撒谎的,不知道这一次是林然睡觉前第几次撒尿了,今天晚上不知道是怎么了,林然解完一次小手,不一会又一次的尿水来了,深更半夜的,每一次解完小手,林然都是冷瑟瑟的,抬脚一溜烟的跑回了西屋内的,这第八次尿完尿肚子里没有负担了,可是,林然倒在炕上无论如何的闭着眼睛,无论如何的怎么的数着羊群啊!还是睡不着的,脑袋里全是乱遭遭的,杂七杂八的一股脑的都塞了进来,无头无绪的折磨着人,越是想睡觉越是睡不着,越是睡不着越是乱想一切的事情。
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,林然你呢?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的,放着阳光大道不走,偏偏走了这么一条难行的山间小路来,宝贵的人生哪!如今这般凄惨的模样,难道这是前世欠的债,要今生来偿还吗?千丝万缕之中,林然也有点怪罪妻子了,是她没能够阻止住这个事情的继续,才落下了林然独断跋扈的决定,害苦了林然自己,也害了妻子秋艳,咳!别怨天怨地了,认命吧,这该是他们两口子命运中该有这么一段受苦受难的日子,熬吧!修炼吧!但是不知道时间要熬到啥时候,才算到了苦海的岸边呢?
七哥家的大公鸡喔喔的叫了,黎明来了,林然还是瞪着血红的眼睛,没有睡觉整整的一夜没有合眼。不过林然还是想起来了,他想去看一看在料峭的春寒里,万紫千红的颜色,以便扫去昨夜痛苦的思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