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听到冬岑的话,我和冬卉始料未及,都双双变了脸色。
做梦也没想到,这香囊,居然是冬岑送给陈同的!
也就是说,冬岑对陈同,不知道在什么时候,也生了爱慕之心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,既然冬岑是送给陈同的,那么这个香囊,又怎么会出现在白元身上?
难道……一切都是陈同所为,他在行凶之后,又把香囊放在白元身上,妄图嫁祸于他?
我的脑海中,不停地闪现着今天见到陈同后,他的一言一行,以及表情神色。
看起来,他光明磊落,赤胆忠心,实在不像是能做出这种勾当的卑鄙小人。
在我胡乱思量的同时,冬卉则是脸色惨白,难以置信地看着冬岑。
得知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好姐妹,居然和自己爱慕同一个男人,一时之间,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。
我叹息不已,如果冬卉知道这个香囊意味着什么,只怕是更震惊痛楚了。
02
按捺着浮想联翩的思绪,我不动声色地问冬岑:“这个香囊,你是什么时候做好?又是什么时候送给陈同的?”
冬岑抬起泪痕斑斑的脸,羞赧地回答:“奴婢……早就做好了,宫里人多眼杂,怕被人发现,一直没找到机会送……那天在宫门口,皇上说要去江南,奴婢看到随行人员里有陈侍卫……所以回霁月殿收拾行装的时候,便把这个香囊也带了出来,想着……在路上,总有机会给他。
上船后的那天晚上,奴婢趁人不注意,偷偷溜到陈同的房间里,把香囊和……一纸信笺,压在了他的枕头下面……”
我心里猛地一松,也就是说,这个香囊,冬岑虽然是要送给陈同的,但却是放在陈同的枕头下面,并没有亲手交与他。
那么,这其中就大有文章了。
而上船后的那天晚上,也正是我落水的当晚。
03
冬岑说完,一脸尴尬地看向冬卉,带着几分愧疚,讷讷解释道:“冬卉姐姐,当时,妹妹真的不知道你和陈侍卫……也是凑巧,那天晚上,奴婢刚送完香囊出来,就听到你们在船尾的角落处聊天。
妹妹这才知悉,你们俩已经……两情相悦。要早知道,定然不会送香囊给他的,真的不是存心跟你争什么……”
说着,眼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。
她泪眼朦胧地转过脸,哽咽着,不解地问道:“娘娘,奴婢斗胆问一句,这香囊……现在怎么会在您手里?
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沉声道:“这个香囊的穗子,是本宫在落水那天晚上,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……本宫不是失足落水,而是被人推进江里的。凶手推本宫的时候,佩戴着这个香囊!”
04
冬卉如遭雷击一般,浑身猛地一震,呆立在我面前,一动也不动。
片刻后,她才如梦初醒,急急地哀求道:“娘娘,这不可能……陈同,他不可能害您的,娘娘明鉴啊!”
看到她的焦灼溢于言表,我心里感喟万千,便微微笑道:“本宫没说凶手就是陈同,事实上,这个香囊,是刚刚白元在临死之前,从他的怀里掏出来的!”
冬卉愣了下,喃喃道:“那……会不会是白元?他在船上和陈同住一个房间?会不会是他看见冬岑送香囊进去,就偷偷把香囊拿走了……陈同从没提起过冬岑的信和香囊……”
冬岑也忙道:“娘娘,那天晚上奴婢送完香囊出来,便听到冬卉姐姐和陈侍卫的谈话,知道他们俩……所以想折身回去把香囊取出来,结果就看到白元已经回房间了……冬卉姐姐说的,极有可能……陈侍卫为人正直,又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,断然不会害娘娘的……”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几乎不可闻:“就是冲着冬卉姐姐,他也不会的!”
05
我深深地看了冬岑一眼。
这会儿,她能真心实意地替冬卉和陈同说话,是我没想到的。
其实,根本不用冬岑和冬卉辩解,事情的真相已然明朗。
凶手,就是白元,而不可能是陈同!
本来我就一直怀疑,为什么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,在行凶的时候,竟会在腰间系上一个香囊?
如今,这个疑惑迎刃而解。
不用说,是冬岑送香囊的时候,被白元无意中窥到。
于是,白元就利用这个机会,把香囊偷偷拿走,故意在行凶的时戴在身上。
他应该猜到,我在落水前,因为求生的本能,会想要抓住什么东西。不过,就算我当时没有扯下香囊的穗子,他也会故意留下破绽。
〔或者说,即使那晚我没把香囊的穗子扯断,他也会故意留下破绽,让香囊成为日后查找凶手的证据。(忽略这段,修改时忘了删除)〕
06
如此,白元在事成之后,再把香囊放回原处,就可以栽赃给陈同。
到时候,有了冬岑和香囊,便是人证物证俱在,陈同只怕是有口难辩。
可惜,人算不如天算,害人终害己。
那晚行凶之后,白元要装作昏睡不醒,自然不能再回到房间里。
而第二天,皇上发现我落水后,暴怒之下,立刻打发白元到江东一带的村落寻找。
所以这几天,他根本没有机会回到船上,也还没来得及把香囊塞给陈同。
所以,今天他在得知被人下了毒之后,才会在临死之前,在绝望之下,把这个香囊拿出来,算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过。
07
沉默中,只听冬卉又接着说道:“奴婢本来就有些怀疑白元,那天晚上,奴婢和冬岑在烹茶的时候,只有白元进来过两趟,一再催问好了没。
现在想来,他肯定趁机在茶水里动了手脚,要不然,船上的人,为何都沉睡不醒……就连奴婢,一向警醒的人,都能一觉睡到天亮……”
我惊跳了一下,直视着冬岑,直言不讳地问道:“所以……那天半夜,是你在船尾啜泣?”
冬岑惊愕地看着我,怔了会儿,才难为情地回答:“是奴婢……奴婢听到陈侍卫和冬卉姐姐的谈话,心里实在难受得紧。
等冬卉姐姐熟睡后,奴婢就想独自出去待会儿,便去了船尾那儿。结果,吹了会儿江风,心里愈发空落,就忍不住坐在船板上哭了。
怕被人听到,奴婢一直压抑着自己……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?”
08
我没有理会她,而是语气生硬地质问道:“那晚的茶水,你没喝,对吗?”
冬岑摇了摇头,很爽快地承认了:“当时大家都在喝茶赏月,欢声笑语一片,只有奴婢……不过是强颜欢笑,哪里有心情喝茶?就只抿了一小口……”
我继续追问:“那你……竟然没有听到我落水的声音吗?”
冬岑瞪大眼睛,愕然地回答:“没……没有啊……奴婢当时正哭着,忽然听到似乎有人朝船尾处走来,想着肯定是白元巡夜来了,怕被他看见,怪丢人的……就从船尾的罅隙处钻过去,绕到船舱后面,又一直走到船头,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……一直到四更时,奴婢困得不行了,才回了房间……根本不知道娘娘您是何时落水的……”
09
我紧紧地盯着冬岑,这次她倒没有躲闪,而是坦荡地和我对视,目光中带出几分不解。
照冬岑这么说,她和白元,并不是同谋。
而她的哭声,也更不是什么诱饵。
不过是巧合!
当时,我循着她的哭声走了出去,而冬岑则听到我的脚步声后,惊慌之下,悄无声息地溜到船头。
当时,我记得自己在船尾处静静站立了片刻。
我和冬岑的举动,估计早就被藏在暗处、图谋不轨的白元尽收眼底,他正是利用这个机会,趁我不备,闪身而出,把我推进江里。
现在想来,即使冬岑的哭声没有让我出来,白元也会弄出别的动静,引我出船舱。
而江流湍急,从我落水,到被江水冲走,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。
那么大的画舫,又隔着上下两层为数众多的房间。躲在船头处的冬岑,听不到船尾的声音,倒也正常。
本能上,我还是愿意相信冬岑。
总觉得,她不会骗我,也没有必要骗我。
10
想清楚这个问题后,我的心,忽地轻松了。
这么看来,我落水的事,和冬岑冬卉完全无关。
她们俩,谁也没有想要害我。
多日来的沉郁和悲愤,就这么一扫而空。
这次的遭遇,我最难以接受的,就是冬岑和冬卉表现出的嫌疑。
一想到她们俩可能与人勾结,我就觉得心痛难忍。
自我入宫以来,冬岑和冬卉一直相伴我左右,所有的坎坷和艰难,也都是她们陪着我一起走过。
这些日子,我总是无端地想到那个风雪之夜,我带着她们俩,从三皇子的坟里取玉佩的一幕。
当时,冬卉放风,冬岑陪着我走到坟堆前。
我记得很清楚,冬岑率先跳下去,表现得无所畏惧。
事后才知道,她最胆小不过,早已吓得浑身瘫软,却依然硬撑着,怕吓到我。
想到她们曾经对我的一片赤诚,我实在接受不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,以任何理由背叛了我。
如果连她们俩都能算计我,我从此还敢再相信谁?
还好,至少从目前来看,不过是一场误会。
11
我叹息一声,语气缓和下来,对冬岑说:“你起来吧!”
她却依然跪着不动,嗫嚅道:“娘娘,奴婢今儿干脆都坦白了吧,省得憋在心里,扰得奴婢昼夜难安。除了给陈侍卫送香囊,奴婢……还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……不过奴婢当时真的没意识到,是后来才明白过来的……”
我蹙眉问道:“是什么?”
她怯怯地说:“三月初八那天晚上,奴婢去内务府,刚好遇到碧霄殿的花如,她很殷勤地过来和奴婢攀谈。聊起娘娘们第二天要去云若寺进香祈福的事,她说自己得赶紧回去,要给静贵妃准备明日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,末了还得意地说,静贵妃现在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娘娘,尊贵无比,明儿要给静贵妃梳凌云髻……
奴婢当时气不过,就随口说了句,苏嬷嬷也要给婉妃娘娘梳望仙九鬟髻呢,我们娘娘刚生了四皇子,气度雍容,望仙九鬟髻最合适不过了……
后来,一直到……到大小姐妄图和您换回身份,你无意中说起她那天竟然也刚好梳了望仙九鬟髻,奴婢这才想到,花如,当时怕是在故意套奴婢的话……”
12
我陡然想起和姐姐分别时,她最后说的话:你别得意太早,宫里,有的是知道你的底细且厌恶你痛恨你的人,你的下场,未必会比我好!
眼前猛地一黑,心里禁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。
果然是静贵妃!
看来,她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,也了解我和姐姐之间的恩怨纠纷,甚至清楚姐姐的打算。
怪不得呢,在娘定下来三月初九偷偷把姐姐送往江南之际,她也刚好下令,在三月初九那天,阖宫嫔妃去云若寺祈福。
就是为了给姐姐创造条件,让她顺利做回婉妃,重新回宫。
那么,白元推我落水,企图让我葬身江底,会不会是静贵妃在一计不成之后,再生一计的安排?
如果幕后的主使真的是静贵妃,那么得知我死里逃生安然无恙后,她在恼羞成怒之下,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?
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。
烁儿?我的烁儿,尚留在宫里,且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。
万一……
我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不行,我得马上回宫,越快越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