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姑苏城外
如果上天给麦芽重来一次的机会，她想她还是会翻出那道透出隐晦的光的小窗，然后站在村口的交叉路口，走向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条路。
她会跑出那条小道后，用自己藏在鞋底的三十块钱，坐上前往省城的班车。
她会去餐厅端盘子，会进工厂做流水线的女工，工资微薄，但是靠自己的努力，她依然能养活自己。
工作几年后，有了自己的一点存款，她也许会遇上一个普通但是敦厚的男人，他们会相爱，结婚，有一个自己的宝宝。
然后共同为这个小家打拼。
但是...
汽车的轰鸣声让她回过神来。
司机在那边喊着已经到站了。
人生怎么可能会有如果?她踏出的每一步，早就在暗中被命运明码标价，然后在合适的时机，给她致命一击。
麦芽挺着硕大的肚子，一步一步艰难地从班车上下来，身旁的人都自觉离了她半米远，仿佛生怕碰着她这个孕妇一下，就会被讹上。
取行李箱时，身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帮她拿了出来，她微微抿唇道，谢谢。
“姐你咋一个人啊？你肚子这么大了，家里人咋放心你一个人坐长途班车？”小伙子见麦芽无人接应，便多嘴一问。
麦芽怔了一下。
抿唇苦笑了一声：“他们，大概也不想见我吧。”
顿一顿，又说道：“不久前，其实我也不想见他们。”
那小伙子像是没理解她的话，只是礼貌性地挥了挥手，便拖着行李箱离开了，远远的，麦芽看到站前一个女孩在等他。
两人一见面，男孩几乎是飞奔过去，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。
麦芽看失了神。
心里生出几分羡慕来，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九个月的肚子，那些丝丝蔓延起来的羡慕，终化为了一滩酸水，又凝聚成一声略有些悲苦的叹息，从嘴里吐出。
拖着行李箱，她出了汽车站，看着通往小桥村的那条乡村公路，顿住了脚，像是再也走不动道。
别家孩子都是衣锦还乡，只有她像是被鞭打的野狗，夹着尾巴站在了这里，还带着一个即将临盆的‘孽种’。
离开时鸡飞狗跳，麦芽自己都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情再次回到了这个小村的。
她只知道，父母千不好万不好，可是当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，她心里头唯一的念头，却是回家。
哪怕，她能预想到自己会成为一家的耻辱。
可是她现在身无分文，连回家的车票都是陈警官资助的，又如何能在外面将孩子生下，养育长大呢？
也只能厚着脸皮回家了啊。
身旁，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，屁股后头排出的尾气激起滚滚黄烟，蒙尘的记忆，也随之扑面而来。
麦芽家里一共三姐弟，她在家中排行老二，亦是最不受宠的那个。
大姐是头胎，父母呵护着长大的，小弟是老幺，是父亲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，在家里更是一家人的宝贝。
相比起来，唯有她这个老二夹在中间，没特点，不优秀，父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爱她了。
如果非要给她抠出一个优点来，那恐怕就是她从来都很听父母的话。
为了多分得父母的一点宠爱，麦芽打小就懂事，什么都听爸妈的，各种讨好，她以为这样，父母会多爱她一点。
但是没有，不管她怎么努力，她都是最不起眼被忽视的那个。
大姐和小弟每年都有新衣服穿，而她夹在中间，就只能捡大姐的衣服穿。
逢年过节，家里杀一只大公鸡炖汤，两只鸡腿，一只是大姐的，一只是小弟的，理由是大姐学习成绩好，要吃点好的，而小弟正在长身体，也要吃点好的。
她向来毫无怨言，也或者是习惯了。
初中上完后，父母就各种游说她辍学。
大姐上高中，小弟马上小学毕业，家里怎么可能供得上三个孩子的学费？
比起老大老三的未来，她这个老二的未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。
那时，她各种求情，希望爸妈让她继续上学，甚至跪下磕头，发誓自己以后工作了挣钱了会还父母的养育之恩，但是都被无情拒绝了。
“你一个女娃娃也没有那个必要上那么多学，咱家条件你也知道，能供出一个大学生都不得了了，你姐成绩那么好，将来肯定上大学，你弟弟又那么小，你忍心他没有学上啊？”
“麦芽啊，你打小就懂事，是个好孩子，就不要让爸爸为难了好不？”
父亲抽着烟劝道。
“那我呢？那我就不是你们的孩子了吗？”
麦芽哭着问道。
这话像是激怒了父亲，他将烟蒂扔在地上，脚尖狠狠一踩，双眼鼓起，手掌也随之高高扬起，仿佛下一秒那一耳光就要落在麦芽脸上。
“兔崽子，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？”
母亲急忙抓住父亲的手，给麦芽使眼色让她赶紧离开。
被吓坏了的麦芽缩着身子跑回了房间。
她与姐姐共同的房间。
姐姐今年就高三，现在还没开学，正坐在书桌前看书。
那张书桌麦芽知道，是父亲咬牙花了五百块钱请村里木匠定做的，上了粉色的涂料，桌面还有两只用木头精心打磨的可爱的娃娃。
姐姐说那叫凯特猫。
桌上摆着精致的小台灯，书本整齐有序地排放着，书桌旁是姐姐的床，挂着粉色的纱帐，墙上贴着姐姐喜欢的明星的海报。
看起来那么美那么梦幻，是她从不曾拥有过的梦幻。
他们家条件其实不算差，家里是自己修的楼房，二楼是他们三姐弟住，一间空房间做了杂物间，剩下两间她和姐姐住一间，弟弟自己一间。
但是，要供三个小孩上学，对父亲而言，或许确实很困难，又或者，是他们觉得她没有必要花这份钱。
姐姐见她满眼泪水站在门边，忙从书桌旁站了起来。
有些尴尬似的。
“麦芽。”
麦芽抹了抹眼泪，语气已经平静下来：“没事，不就是不上学了。”
“那个...以后我如果在家，你想学什么，我可以教你的。”姐姐说道。
“不需要。”麦芽将自己裹进被子里，头也不露出来，
对她而言，只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晦暗。
姐姐像是叹了口气，自己出了房间。
麦芽没有管。
就在第二天，父亲怒气冲冲地将麦芽所有的课本全部一把火烧了，那滚滚的浓烟冲破了天际，任凭麦芽怎么哭，怎么求情都没用。
“兔崽子，你姐姐竟然说自己不上学了，是不是你给她说了啥？”
“爸，麦芽什么都没说，我是长姐，哪有让自己妹妹辍学的道理？”姐姐也急了，冲上来就和父亲争执。
“你不看看她自己那个成绩，就算读书又有什么出路？不是浪费钱？你当家里很有钱？老子供不起，今天话就摆在这里，麦芽开学不许去上学了。”
父亲说完狠狠瞪了麦芽一眼就走了。
麦芽眼睛都哭肿了，还在往火堆里刨那些没被烧完的书本。
姐姐也跟着她一起灭火，不一会儿，弟弟提了一桶水浇在火堆上，三姐弟合力将麦芽的大部分书籍都抢救了回来。
虽然没烧完，但是也用不了了。
麦芽看着姐姐和小弟脸上黑漆漆的，还小心翼翼的看着她，突然就笑了。
她哭够了，也认命了，不就是辍学吗？
她真的好羡慕姐姐和弟弟。
辍学后，由于她还小，不能出去打工，便帮着母亲一起干农活。
掰包谷，晒谷子，打猪草喂猪，什么都干。
每当看着大姐和弟弟两人在村口上车奔向学校的身影，麦芽眼里都藏着深深的艳羡，但她知道，她这辈子，已经没有机会了。
大姐不负众望考上了大学，回家的次数变少，小弟也上了高中，别的子女不在，家里就剩下了她，那些时间，父母对她也终于多了些关注。
但她宁可不要这样的关注。
那日，父亲在包工头家喝了些酒回来，一身酒气，把她叫到堂屋里候着。
打量了良久之后，父亲终于开口。
“麦芽啊，你也长大了，老李家有意和我们家结个亲家，你看这事儿...”
麦芽瞪大了眼睛，不可思议地看向父亲。
她才十八岁！
而李工头家那个儿子，已经接近三十，而且结过一次婚，不知道什么原因离了婚还有一个儿子，父亲这是让她嫁过去给人当后妈？！
“不可能！”
麦芽斩钉截铁就一口回绝。
“你大姐上了大学，一年学费和生活费就是好几万，你弟弟还有两年也上大学，爸在工地干，那点工资很困难啊，你嫁过去的话...他们家承诺给十万彩礼，这笔钱，足够你姐和你弟毕业了，而且，他还给爸涨工资。”
“你放心，小李人是不错的，虽然年纪大了点，但是家里有车有房，孩子也有了，你要是不想生都可以。他们家又就这么一个儿子，将来，不是啥都是你的？爸都是仔细考虑过了，绝不会亏待你，才决定下来的。”
父亲说话间，酒气混杂着口气喷涌而出，几乎熏得麦芽要吐出来。
他言辞恳切，仿佛一心一意都在为她这个女儿考虑。
“爸，我也可以出去打工啊，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？我可以和你一起供大姐和弟弟上学啊。”
或许心里还埋着一点可怜的希望，麦芽试探着说，试图改变父亲的想法。
“你一个女娃娃，才成年能赚几个钱？要多少年才能赚到十万？这件事，爸已经和老李商量好了，你好好准备准备，改天和小李见一面。”
父亲皱着眉，上下扫视了麦芽一眼后，嗤笑了一声。
听着父亲斩钉截铁的话，麦芽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，她知道父母从小就不疼她，却也没想到，父亲的心，冰冷到了这个极点。
“凭什么？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？”
麦芽瘦小的身子在堂屋里颤抖，夜风灌进来，从上到下带来一丝凉意，也让父亲的酒气醒了几分。
“混账东西，你妈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，你竟然这样说，你还有没有良心？”
麦芽狠狠抹了眼泪，冷笑一声：“不管你怎么说，我绝对不嫁。”
“臭丫头，这事可由不得你。”
父亲被麦芽越发激怒，大手一挥，将麦芽锁进了二楼的杂物间。
“你自己好好想想，当爹的会害你吗？”
麦芽在房间里哭闹，砸门，只有母亲过来送饭，唉声叹气。
“闺女啊，你自小就听话，这次啊，也听你爸的话吧。”
麦芽从门边瘫坐在地上，整个世界没有一丝光亮。
她绝不会坐以待毙。
杂物间里有螺丝刀，半夜，麦芽用螺丝刀将小窗的铁网撬开，后面是一片菜地，二楼跳下去摔不死，她心一狠，从窗口就跳了下去。
糊得一身的泥。
为了不惊动父亲，她哼都没哼一声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就往村口跑去，站在岔路口，她犹疑了一下，直直往前跑去。
大半夜的根本没有班车，她只能硬撑着一直跑一直跑，直到凌晨，一辆面包车的远光灯迎面照来。
顾不得那么多，麦芽冲上去就说道:“求你救救我。”
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，未曾到外面见过世面，又哪里有什么辨别危险的警觉？她只想离开这里，根本没想过车上的男人是人还是鬼。
开车的男人仿佛很是惊讶，随即脸色微微一变后，让她上了车。
麦芽惊魂未定，看着远去的村子，连声说谢谢。
男人表示没关系。
两人到了城里，男人给麦芽买了一身新衣服，带着她吃了一碗过桥米线，热汤顺着喉咙流进去，麦芽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逃了出来。
“花了多少钱？我会工作还你。”
男人笑着说道：“你要找工作？我不是这儿的人，只是过来办点事，要去别的地方，朋友那儿正好招工，你可以去试试。”
麦芽看男人长得和善，自己又举目无亲，稍一犹豫，便答应了。
就这样，她坐上了前往别的城市的长途汽车，经过男人介绍，她进了一家按摩店当学徒。
一开始工作，麦芽万事都小心翼翼，并没发现这里有何问题，渐渐地也就放下了心来。
四个月后，她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工资，虽然只有两千块，但是麦芽却差点激动得哭了出来。
那个男人时常来看望麦芽，麦芽心中也一度认为那男人是个好人。
所以当男人将她带进宾馆时，她稍微推搡了一下，便也顺理成章和那个男人发生了关系。
两人顺利成了情侣关系。
她住进了男人的出租屋。
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脸上，两人过了好几个月甜蜜的日子，甚至，她无数次畅想过两人的未来。
那天，男人回来后，她说了自己的想法，稚嫩的脸庞上，全然是对未来的憧憬。
男人听完只是一笑：“我也想啊，但是我正在创业，需要一大笔钱，现在谈这些还早。”
说完了眼珠子一转后又继续道：“不过现在有个赚钱的法子，只是可能要委屈你了。”
“我？”她不明白男人这是什么意思，只是下意识蹙了蹙眉。
“代孕。”
“我那边有位客户，夫妻俩生不出孩子，就想找个代孕妈妈，帮他们生个孩子，有一百万的酬劳。”
男人看着麦芽的脸色说道。
在他的解释下，麦芽终于明白了代孕是什么意思。
“不行，这种事犯法的吧？再说了，女孩子哪能随便生孩子？”
男人已经料想到麦芽会拒绝，便继续开始软磨硬泡，畅想未来，说只要孩子一生了，拿到钱，就立马和她结婚。
说只是做个手术，坚持十个月孩子落地，一切就结束了，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。
麦芽不管男人怎么说，都拒绝。
她虽然学历不高，但也明白这种事情是犯法的。
男人见说不动，嘴脸一变，便拿出了手机里两人亲密的视频威胁，如果不答应，就将视频公诸于众。
那张脸即使在白炽灯下，也阴森得吓人，和往日判若两人。
她这才看清了这个男人的嘴脸。
也意识到，从那晚她上车开始，她的人生，便已经不在自己掌控之中。
在男人的百般威胁下，麦芽不得不同意。
做了那个屈辱的手术后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，而那个男人，看着麦芽的肚子变大，显然比她还要兴奋，仿佛是看着金山银山。
麦芽从前有多感激这张脸，此刻就有多厌恶。
这就是个混蛋！
有时候，麦芽会被男人带到某个餐厅，戴上口罩，像是被人远远监视着。
麦芽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也猜到了，这应该是那位客户想要看看孩子。
八个多月的时候，麦芽身子已经很臃肿了，男人为了那笔钱，伺候得及其殷勤，忙前忙后，生怕孩子生出来品相不好，遭到客户退货。
好在终于要卸货了。
麦芽一直在期待临盆那天，只要孩子生出来，她幻想着，一切就结束了。
然而麦芽没有等到那天。
某天凌晨，男人还在熟睡，警方突击上门，将还在睡梦中的男人抓走了。
找麦芽做笔录的时候，麦芽才知道这个男人还涉嫌拐卖人口。
这次抓到他是因为群众举报，并不是因为代孕的事。
麦芽犹豫了一下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，不知从何而起的一股决心使然，她主动开口将这件事全盘托出。
哪怕她要坐牢也无所谓。
因为，如果她将这件事坦白，将来势会有更多女孩子受到威胁，被卷进这个黑色的产业链。
警方通过麦芽收集到的证据，顺藤摸瓜，抓出了嫌疑人共十几个人，其中包括了买家，中间人。
也有如麦芽一样的还怀着孩子的年轻女孩。
她们皆是被各种威逼利诱做了代孕妈妈。
带她做笔录的陈警官说：“她们大部分是被从农村拐卖来的，都是些年轻小姑娘。”
麦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买家的，她想过将孩子做掉，却因为月份太大，已经没办法引产了。
“一定要重罚他们。”麦芽握了握拳头，咬着牙说道。
“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，我们绝不姑息。”陈警官给麦芽倒了一杯水，看了看麦芽的肚子。
麦芽自己也低头看了一眼，前路渺茫。
自从肚子里住着一个孩子，她就没有在按摩店工作了，吃喝全是那个男人负责，她现在，甚至是身无分文。
麦芽最终决定回家。
离家近两年，却是这个鬼样子回去，她站在路口边，心里一阵一阵的恐慌。
那摩托车停了下来，上面的人回头看了看麦芽。
犹豫了半晌后，说道：“这不是麦芽吗？”
麦芽低着头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。
见她不答话，那人嘟囔了一句，骑着车继续走了。
没过多久，父亲就骑着车来了，阴沉着脸，手掌高高扬起，眼角瞥到麦芽隆起的肚子，最后狠狠吐了一口浊气：“上来，还嫌丢人丢不够？”
麦芽一言不发，乖乖上了摩托车后座。
田里的小麦青幽幽的一片，她逃出去的时候，还正值收割的季节呢，田边的村民不时仰起头看向摩托车这边，随后又撇过头指指点点说着些什么。
麦芽听不到，但那些话却又像会飞的刀子一样，在她心里响起。
汽油的味道裹起尘土，让她眼前有些看不明朗，如同未来一样模糊，只能感觉到父亲脊背有些弯曲瘦弱，却是久违的温暖。
到家之后，姐姐弟弟都在，母亲抹着泪，父亲抽着烟不说话，窒息的气氛，让她无地自容。
“二姐，是哪个混蛋干的，我要杀了他。”是弟弟率先打破了沉默，开口带着破碎的愤怒。
麦芽脚跟像是粘在了地上，没办法挪动一步，喉咙更是被卡住了一般，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，从何说。
“说！”
父亲暴躁地一拍桌子，更是吓得麦芽脸色一白。
“儿啊，你说吧，这两年你爸没有哪一天不在后悔，当初要是不逼你，你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模样。你说那个男人是谁，咱家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的。”
母亲抽噎着，一双眼睛望向麦芽，是从前她看不到的心疼。
她看了看父亲沉着的脸，终于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，磕磕绊绊地说了，说完后，气息比方才还要窒息。
“天杀的。”
麦芽听到父亲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。
随即父亲站起身子，脸色十分难看走向麦芽，那只枯瘦的手掌再次高高举起，麦芽下意识地想要躲避，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，一声清脆的耳光却清晰入耳。
父亲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。
这一下将所有人都吓着了，然而父亲没有理会大家，只是背着手，走出了堂屋，身子有些佝偻，麦芽迎着光，看到父亲鬓边不知何时沾了些银发。
朦胧的，她想起父亲虽然经常要打她，但是耳光却从没落在她身上，又想起，有一年发烧，父亲把她放在背篓里，飞快跑去医院，一路上，汗水都浸透了衣襟。
“麦芽，你好好在家养着，你爸知道自己错了，从今以后，我们再也不会逼你了孩子，娃生下来妈帮你带，你还年轻，还有未来。”
母亲上前，拎过了她的行礼。
这两年所有的委屈，害怕，心酸，愤懑，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，麦芽从未这么大声的哭过...
有的人走错了路，要在牢房里悔过一生，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。
有的人走错了路，家里鸡飞狗跳，寒了儿女的心，也让自己负担了一辈子的愧疚与自责。
而有的人走错了路，上天给了她重新再来的机会，却在她的人生中，留下一道难以抹掉的疤痕。
人生中有无数条岔路，每条路通往了未知的未来。
望君慎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