认识陈宇的那一年,我28岁,是部门的二把手。他22岁,刚大学毕业,进组时是我带的他。
他来公司报到那天,穿着卡其色的休闲裤,纯白T恤外面套了一件迷雾蓝的衬衫,整个人干净又清爽,笑起来开朗自信。
陈宇不仅履历漂亮,工作起来也很拼,总是会提出很多新点子。我跟老大都很欣赏他,私下讨论过,不出几年他肯定会做出一番成绩。
没在老大面前说出来的话是,陈宇令我多年来毫无波澜的心,开始怦怦乱跳了。
当然,我也没想追他,他大学刚毕业,身边的年轻小姑娘一大堆。但一个有实力又帅气开朗的小伙子天天在面前晃悠,哪个女的能顶得住?!人之常情还是可以理解的吧?
因为工作上本就有交流,再加上我的性格跳脱,喜欢跟人闹着玩,所以我常在休息时间里跟他聊天说笑。
我们很快就熟了起来,有时一群人开会或是聊天,总能笑着对上对方的眼神。
后来,他偶尔会给我带早餐、带咖啡,或是往我桌上放几块巧克力,我觉得他很温柔贴心,暗自心动时也克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。
我每次的内心os就是:他不可能会喜欢我的,顶多也就是对我平时的照顾表达一下感谢而已,千万不要想太多。
那是周五的晚上,十点时客户联系我,说前期沟通时有个地方出了错,急着要改一份策划案出来。
但年纪摆在那儿,我实在是困得不行,上眼皮跟下眼皮都打了不知道几回架了,我就跟陈宇说:“我先眯一会儿,你改好了立刻联系我。”
凌晨五点半被电话吵醒时,我迷迷糊糊地很不清醒。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,像是轻声细语地趴在床边叫我起床:“喂?有睡着吗?”
冬天的清晨寒气更甚,我抱着厚被子睁不开眼睛,睡意很浓地嗫嚅着:“嗯。”
静了一会儿,他接着说:“该起床咯,等会儿再接着睡吧。”语气里的宠溺,像是真的在哄一个赖床的小孩子,我心里有块地方顿时软得一塌糊涂。
我没有挂掉通话,跟他说:“我先热杯牛奶喝,你等一下哦。”
拖鞋走在地毯上窸窸窣窣,杯子和厨具碰撞叮叮当当。我喝着热牛奶坐下来时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他好像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。
确定文件没问题后,我跟他说:“辛苦你了,熬了一夜了,赶紧去睡觉吧。”
静了几秒钟,我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时,声音响起:“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。”
我以为文件有什么问题,立马问:“什么事?”
他问: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?”
我顿时被吓清醒了,下意识说:“啊?”
这下我真的不用睡了,我已经精神了。
他在电话里轻轻地笑出了声,说:“不用急着回答我,你先睡儿吧。定个下午两点的闹钟,我带你出去玩。”
我从出来工作的第一年起就告诫自己:千万不要搞办公室恋情,分手了多尴尬!21世纪的成熟独立女性,搞钱才是最要紧的!岂能被儿女情长耽误!万万没想到我打脸了。
事实证明,陷入爱情的女人,头脑是不清醒的。我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,跟他约定好不公开,悄悄地谈地下恋情。
开会时偷偷在桌下牵手,互相对上眼神时一起偷笑,夏天分享冰淇淋,冬天买好热牛奶,甜蜜得滋滋冒泡。
虽然恋情很甜蜜,但我的内心还是有点忐忑。在跟陈宇谈恋爱的一年时间里,我家里催婚催得特别紧。
但我也不敢跟爸妈说我在跟一个23岁的小男生谈恋爱。说实话,他的工作才刚进入正轨,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考虑,都还没到结婚的阶段。
但是我爸却愈发过分了,为了骗我相亲,无所不用其极。
他过生日时,说是不要耽误我工作,他自己订包厢和饭菜,我买单就可以了。我正欣慰呢,觉得他一大把年纪,可算是懂事了。
结果我一进包厢,发现他朋友也在,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过生日就是图个人多热闹,特别热情地打着招呼。
然后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,我看了一眼叔叔座位旁有个公文包,随即就想到:这是他的儿子刚从洗手间回来呢。
我咬紧牙关,装作微笑地转头问:“爸,您不介绍介绍呀?”
眼神却向他发射激光枪:好你个小老头,又在这套路我呢,果然姜还是老的辣!
但今天是他生日,我也不能转头就走,起码就今天给他个面子,回去再跟他算账吧。
形势所迫,我要是再不说我在谈恋爱,我爸妈估计连日子都要定下来了。于是,我爸生日后的那个周末,我就说要带男朋友回来见他们。
我爸妈原本满脸高兴,还以为我偷偷藏了一手要让他们刮目相看。但看到陈宇进门的那一刻,他们脸上的错愕藏都藏不住。
在饭桌上,我妈暂且还礼貌又疏离地招待着,我爸却全程摆着脸色。
我一口气憋了半天,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始骂他:“爸,您自作主张拉我去相亲的时候,我可没像你脸这么臭。”
没想到我爸火山爆发了:“我没拿扫把赶他出门就不错了!他才几岁啊,毛都没长齐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小白脸呢!你自己条件这么好,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不行吗?哪个男的不比他好?!”
我拉了陈宇就往外走,却没想到在停车场跟他大吵了一架。
他年轻气盛,怎么可能被一个陌生人这么羞辱,就算是女朋友的爸爸,也咽不下这口气,当下就提出了分手。
他冷嘲热讽地说自己配不上我们家。我也觉得自己特委屈,吃力不讨好地两边受气。
吵到最后他也累了,两人坐在车里各自生着闷气。
虽然后面和好了,但没想到的是,这件事就像颗定时炸弹,埋在我们之间的感情里。
因为爸妈反对我跟陈宇交往,所以更加变本加厉地给我安排相亲。
虽然我的暴脾气遗传了我爸,但我还是无力招架他的软硬兼施和以死相逼,就算再不情愿还是会去走个过场。
那天周末陈宇要约我看电影,可我爸又硬推我去吃晚饭。陈宇很生气地说:“如果我老是跟别的女生相亲,你会这么大度吗?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!”
我也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,尽力哄他:“你知道我只是为了应付我爸妈而已,你就当我是去跟客户吃个饭不行吗?”
这件事永远都能吵,却永远都不会有定论。
那天吵到最后,他用特别冷静的语气说:“我不想每次都因为这件事情跟你吵了。你是家里的独生女,爸妈肯定希望你过得好,别被人说闲话,我是可以理解的。但我现在确实没办法娶你,对不起伊伊,我们还是分手吧。”
他做事迅速又果断,第二天就递了辞呈,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。
跟陈宇同期进来的阿星也是我带的,我从他那里打探到,陈宇去了一家知名的广告公司上班。
自从跟陈宇分手后,我就更难遇到有感觉的男性了。后来,我表面答应爸妈去相亲,但总会故意搞出幺蛾子,暗暗跟他们作对。
相亲的男士中,好些人都是小有成就的,可他们但凡有了点资历和地位,就特别喜欢说教。
建议我应该做这做那,还从政治谈到历史,简直无所不知,我都要力荐他们去跟某普竞选一下总统了。
每次看着他们在我对面夸夸其谈,我就越发怀念陈宇身上的清爽。
但转念一想:如果陈宇到了这个年纪略有成就,会不会也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呢?
想到陈宇也会顶着啤酒肚,把衬衫扎进裤腰带,我装作拿起水杯喝水,偷偷地抿嘴笑了起来。
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5年,我也从29岁来到了34岁的年纪。虽然家里面一直催,我也一直没有妥协进入婚姻。
明面上是故意跟我爸妈对着干,但自己心里也知道是忘不了陈宇。
我想着,反正工作还行,手头也有点积蓄。跟一个没感觉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地过后半辈子,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单着更舒服。
没想到的是,分手5年后,我又见到了陈宇。
那时我刚跳槽去了一家地产公司当客户主管,公司找了业界知名的广告公司做广告,却没想到陈宇作为乙方的创意总监,跟我有了直接的业务交流。
因为是在广告公司工作,陈宇出现时没有我想象中的西装革履。比起五年前的穿着更为精致讲究了,但依旧是干净清爽的打扮。
工作结束后,他用轻松的语气约我吃晚饭。如我所期望的那般,经历让他成熟稳重了却不添油腻,说话依然平和幽默。
两个人很默契,说到什么都会巧妙地绕开情感话题。酒过半巡时,又突然默契地都没话说了,空气里有一丝尴尬的气氛。
他突然开口问:“你几点要回去?有宝宝了吗?”
他没了刚刚谈工作时的气势和自信,语气弱了半截,怯怯地盯着我看。
我没忍住笑了,看着他的眼睛回:“我还没结婚呢,哪来的宝宝?”
他放松地笑出声来:“那很巧,我也没有。”
吃过晚饭后,我们又重新交换了联系方式。
阿星一直在我手下待了五年,又因为阿星跟陈宇相熟的关系,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去找阿星聊天,阿星却直接把陈宇跟他的聊天截图发过来了。
原来陈宇一直以为我会听从家里的安排,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,所以这么多年也不敢问我的现状,怕知道后自己也难受。却没想到在今晚得知我根本就没有结婚。
聊天的最后,他说:“我现在有能力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了,我想跟她重新开始。”
看了聊天记录后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觉得这5年的时间里太委屈了,哭到不能自已。
这时,陈宇的信息弹了出来:“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,你愿意做我老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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