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理花草时,我习惯于去移动花盆,因为有经验的人知道潮湿的花盆下时间久了会生一些小虫,需要不定时地消灭它们。今天看到花盆底下竟然有一条长长的,长满脚的家伙,它一见光就不停向外爬,我虽然迅速用手中的小铲子摁住它的脖子,但是全身起鸡皮疙瘩。
密闭阴湿的空间是那么可怕。臭虫、蜈蚣、蚂蚁都有可能产生,并占据地盘。我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把花盆移开,让底部保持干燥,或者把死去的植株拔掉,让土壤在阳光下充分暴晒,这样可以去掉霉菌,除掉害虫。
其实人也一样,若把自己长久地关闭在一个空间,无缝无隙,无声无息,不发霉生虫才怪!
有的人遁世而去,是思想追寻飘渺、无痕,然身在大化之中的山乡村野;有的人虽身居闹市,却故意困顿自己,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身体和思想一起潮湿颓败;当然也不乏这样的人,虽在人群里来来往往,然固步自封,不愿接受新鲜气息,越来越迂腐无能。
前几天,偶遇到一个熟人,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他的故事。他的眼神已经没有往日锐利,变得暗淡无光,步子慢慢吞吞……听说他的老婆早就红杏出墙,他却也不努力改变现状,任其发展。
我问他:“你现在有和孩子们住在一起吗?”
他摇头。
“孩子们有来看你吗?”
摇头。
“老婆呢?”
摇头。
他脸上没有痛苦,也没有伤感,只是有些落寞。他的脸呈深棕色,精瘦,布满皱纹。他的头发灰白,凌乱。
一个人深陷迷雾和漩涡之中, 不去思考如何挣脱,如何再造新的生命,反而轻率地毁掉一切。唉,有如夏虫不足以与语冰,这些道理和他是没法谈的。他宁愿做那潮湿的臭虫,浑浑噩噩地过日子,哪怕鸣叫两声都不愿意。清风漻然,夜静人孤。我不禁迷惑,难道麻木不仁亦是生活的一种智慧?
聪明的人故意把他的生活变得单调?一对老夫妇貌似在悠哉地过二人生活,几乎不跟左邻右舍来往,很少看到孩子们来找他们,也难得见他们出门。总是及其孤僻,总是非常陌生,总是和你保持一定距离。据说是他俩不愿意小辈干扰,乐于清闲。但是,我每次看到那个老妇人背沉重的袋子踽踽独行,心里就不是滋味。
“为了避免结束,你避免了一切开始。” 他们情愿如此孤独地过一二十年,不屑和“社会”发生任何关系。他们内心一定有一间黑屋子,窗户开得很小,里面的陈设天长日久保持一个样,不容许改变,也不欢迎任何人的到来。
我不仅想起《月亮和六便士》里的思特里克兰德,大部分人的人生都在做加法,而他却在做减法。他拒绝了爱情和家庭,拒绝物质和欲望,他离开了文明世界,远遁到与世隔绝的塔希提岛。他的追求能称作一种勇敢和超然吗?
长期隐匿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会觉得外面一切对于自己都是无聊的,其实“没有无聊的人生, 只有无聊的人生态度。”
趁阳光明媚,我把几大盆兰花搬出来,让它们享受一下日光浴,倘若土壤一直湿答答,它们的根就很容易烂掉。那湛明的光影,在兰花修长的绿叶上流动。阳光所到之处,叫人俯仰之间似乎全触到一种灵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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