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5.
姑姑还在接着说：”更离奇的是，3年前我去他们学校演讲，临走时校方拉我跟几个学生代表合照，我匆匆拍完就走了，没想到他最近拿出照片给我看，原来当时他就站在我身旁，你说巧不巧！“
她端起杯来喝了一口饮料，忆起当年告白失败的一幕，胸口仍然钝痛，像身体中有一部分已随之死亡。猛然地，她找到突破口：”对了，他有一个女朋友，看起来感情很好。“
姑姑眼中马上有内疚浮上来：”是，他和廖婧……起初感情很好，一道入职“尚秋晚宗”的，后来因为我起了冲突，那女孩一冲动便离职离京了，我一直觉得有自己的错。“
”直到他告诉我，自己频繁来向我求助，确实有私人感情，是他向女友坦诚了，才逼得她连夜暴走。“
李敏儿心中继续冷笑：反正只要人间有真情，再多情敌都自动变僚机。
这时姑姑就算再傻，也发觉不对劲了，于是问她：”是不是觉得姑姑跟你的同龄人交往让你难堪了？“
李敏儿想说：”何止让我难堪，简直让我肝肠寸断。“但她咬咬牙，说出口的却是：”我只是觉得很意外，没想到冯源是这样的人。“
姑姑的脸色立马变了。但她犹豫地，仍不敢相信：”小敏，你的意思是——“
李敏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：”我原以为他是个务实的人，没想到为了爬得快一些，什么都干得出来。“
姑姑呆在原地。
李敏儿像找到情绪出口，把不满情绪连珠炮似的往外放：”你们俩岂止不适合，简直在闹笑话。“
姑姑很少见到李敏儿这么失态。本来以为她约自己出来叙旧兼打探消息，却不料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，这时已转为单纯的发泄情绪。
”我一直觉得做女儿，做妹妹，做姑姑，做女人，做职场人，我都没有过值得讨伐的过失。“听起来温和，但实则不像刚才的活泼俏皮，是威严之音。
李敏儿也发怵，本来预备撒完气就走，给姑姑来一个下马威，此刻却像被按在座椅上，另有一双手挡住她的头顶，让她抬不起头。
”如果冯源曾经让你有任何误会，那是你与他之间的问题，我对不住的只有廖婧一人而已，况且我现在已向她解释清楚，根本不存在谁插足谁之说，我和冯源花了大半年才确认可以走走看看。“
李敏儿说不出话来。
”我一辈子是疼爱你的姑姑，但你要知道，在我成为姑姑之前，我已经是独立人格的女性，我有权利享受自己的生活，不接受旁人评头论足。“
李敏儿只觉得那双遮在她头顶上的手掌挡得愈发严，使她难以抬起头与姑姑对视。
06.
在姑姑处碰了一鼻子灰的李敏儿意难平了几日，发觉身边完全找不到可以诉苦的人：跟朋友说？她明明信誓旦旦说自己已对冯源毫无留恋，怎么解释这一腔怨气？跟父母说？看他们两人事不关已的态度，指不定还要把她一顿数落——再说父亲的事业上还需姑姑照拂，他们怎么敢得罪她？
啊，是了，父母不嘲弄姑姑的感情生活，并不是真的有心支持她，只不过，他们没立场反对而已。
她仍然相信姑姑与冯源之间的感情是晦暗的。
一个电话打出去，听见他的声音，她的心脏像被丢在按摩椅上狂跳——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对他始终抱有幻想。她曾以为来日方长，他终会看见她等在原地。
他说抽不出时间见面，她马上想到是姑姑把跟自己会面的状况告诉了他，或逼他不得跟自己见面。
于是径直冲到他办公室去，与前台周旋：”我找营销部的冯源，“”怎么？不给进？你就说是他妹妹来找他，有急事。“
正被质疑间，冯源与另一男同事路过。
李敏儿一转眼，被电击似的呆住：四年多未见，他已经变了太多，一件淡蓝色亚麻西装的领内露着深蓝色花纹的围巾，灰色的T恤打底，修剪得体的毛寸，像个上赶着扮成熟的职场新人——但你也找不出他的破绽，至少在穿着泡泡袖洋装的李敏儿面前，他一下子笑了。
他问她：”你找我真有事？我跟同事约了客户，这会要出门，改明天见你行不行？“
李敏儿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，那大眼睛的同事立马会意了，一把接过他的电脑：”你去跟你妹说话吧，我一个人应付客户也得，我就说你犯痢疾了来不了！“
临走不忘跟他挤眉弄眼。
冯源苦笑，只得把她领到会议室内。
李敏儿反倒被他问得愣住了。
”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，不过我觉得这始终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事，我们有权利这么处理，不影响其它人的生活。“
李敏儿只得假装知情：”不过你们这么做毕竟是有问题的。“
她听得自己胸腔内心脏擂得通通通响，暗想自己他日若是犯事被抓，一定过不了测谎仪这关。
只听冯源说：”我们已经咨询了香港的医生，这20枚卵子虽是她10年前冻下的，但目前各项状况完好，代孕成功率极高，这事关我们两人的生活，绝对值得尽快冒险尝试。“
她是来找他做什么来着？对峙？质问他是否真的从未喜欢过自己？质问他是否贪图姑姑的钱财才非要跟她在一起不可？哦对了还有，你跟了一个年龄差近20岁的女人，你父母同意吗？
还有什么来着？一定还有。他们之间的问题很多很多，她打算一个个来拆穿击破它们。
但她面对他心无旁骛般坚定而温和的眼神，这些质问都显得有些多余。
他马上又笑了，像她问了愚不可及的问题：”对我们来说孩子是更大的问题，结不结婚，我都随她意，真的结婚，我们也会接受婚前财产公正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他还以为她在替姑姑的财产担忧。
看来姑姑从未向他提过自己上次失态一事，她把一切机会交给李敏儿来处理。她可以闹，与父母，与冯源，与姑姑，接着闹下去，也可以在某一天认清事实，站到正确的队列中去，走一条更加顺畅的、不扭捏、不怨怼的道。
过了很久，她听见自己说：“那也好。”
或许还需要再一个四年？不不，这一次她已经收起全部幻想，一定不需要这么久，她就可以战胜自己的心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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习惯性撩骚，到底是个啥病啊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