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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的故事
日期:2022-04-03 20:33:40 作者:刘郎闻莺 来源:刘郎闻莺原创 阅读:

读书的故事

  读书的故事

  一九六七年下半年,我辍学在家,给生产队放牛,成了一名正式的牛倌。正规的学校读书生活正式结束了,另一种别具一格的读书生活开始了。

  那时,我对书并无特别的嗜好,并没有认识到书是人生的一个重要内容,导致后来与书结下不解之缘的是一个纯粹偶然的原因。

  有一天下雨,我们孩子们玩捉迷藏的游戏,从新堂屋的跑马楼玩到旧堂屋,从旧堂屋又玩到五婶的家里,我们有几个孩子就爬到五婶家的楼上藏起来。五婶家的楼上黑咕隆咚,只有屋面上几片玻璃瓦透下一点光来,我们藏在扬尘火炕的楼上,当视力适应那里的环境之后,便发现那楼板上堆放了一大堆书籍,我们都非常好奇地在里面翻捡着,忘记了捉迷藏的那套把戏。我们不知道什么书好,什么书不好,一个人拣了一本八成新的厚厚的书,贴肚夹在裤腰带上用上衣盖着,偷偷地下了楼,溜出了五婶的家。

  我偷来的那本书是一本小说,叫做《战斗的青春》。里面有个战斗英雄叫李铁,有个叛徒叫做胡文玉,还有三个女杰,我深深地被书里的抗日故事和抗日英雄所吸引。

  我是坐在牛背上读完这本小说的。

  那时候,每个生产小队都有六七条牛,配一名牛倌。这名牛倌一般是老幼病残者担任。我们铜盆冲有五个生产小队,上庄生产小队是一个是一个独立的牛伴(系牛的山坡叫做牛伴),自然生产小队、大塘生产小队和我所在的福兴生产小队共用一个牛伴,这是一个大牛伴,一般系有二十来条耕牛,茶盘庄生产小队独立于屋场之南二华里,他们有一个独立的牧场。我们铜盆冲大屋场有一条宽阔的牛路,有两处宽阔的牧场,一处是董家坡,一处是五嘴四坡,两个牧场是连续在一起的。当我们大牛伴的群牛走上牧路进入第一个牧场之后,就会遇到上庄生产小队那一群牛,这时,牧场上就有了四个牛倌。

  四个牛倌中,只有我是一个小孩。上庄生产小队的牛倌叫其言伯,他有轻微的支气管炎;自然生产小队的牛倌叫铜脑壳,他有严重的支气管炎;大塘生产小队的牛倌叫顺四爹,他是一个健康的人,那时大概是六十几岁,他同时也是我们这群牛倌的总管。我们把牛圈在牧场上,顺四爹便给大家分任务,各人把守一方。我背一个小凳子,头戴一顶破草帽,手握一支小竹鞭,还拿了一本《战斗的青春》。

  在我的家乡,这种牧牛法叫做看伴牛,它使人轻松悠闲,非常适宜读书。我就这样交换着读了从五婶家楼上偷来的三本小说。看得入迷时,牛翻山越岭走远了,顺四爹便吆喝着我换一个位子。

  有一天下雨,我和屋场里一个叫幸哥的同庚去他的姐夫家借书。幸哥说,他的姐夫家有一本非常好看的书叫做《林海雪原》。我们走了十几里山路,来到一个叫做罗文庙的屋场。说明来意后,他的姐夫无论如何都不肯将书借人,只答应在他的家里将书给我看一看。主人把书给我,我一眼就看出了主人是一个爱书之人。他为了防止书页的散落,便在装订线上打穿几个洞眼,一边用一片密节的老竹片夹住,将书重新订了起来。读这样子的书,你只能一双手并用摊开读,人很费劲,书却是保管好了。我和幸哥死缠活磨,终于磨来了这本书。他的姐夫提出一个条件,我不能拿回家去读,只能在幸哥的家里读。

  幸哥姐夫的谨慎是很有道理的,他怕这本书遭到红卫兵的没收。幸哥的父亲是老共产党员,土改根子,又是大队支部副书记。虽然文革来了,副书记没当了,没有人会把他怎么样,因为他没有做过坏事。我们家庭就不同,造反派去抄家,革委会也去抄家。

  《林海雪原》这部小说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,我从没有忘记小说扉页的题词:以最深的敬意献给我敬爱的英雄的战友杨子荣、高波同志。少剑波年轻时偷吃外甥的饼干,这种生活细节的描写既妙趣横生又是学写作的一个范例。我向往杨子荣的传奇经历,渴望少剑波的机智果断,我幻想着能像高波一样警卫首长的安全,甚至对异性产生好感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,因为小说还写了少剑波和白茹之间的神秘恋情,我还有了许多东北地理的概念,如:长白山,牡丹江,哈尔滨,夹皮沟,奶头山,威虎山等等。

  就是这本《林海雪原》全面挖出了我的读书瘾,并且初步确定做一个怎么样的人的志向。二十多年后的一九八九年,我从新华书店买来一本新版的《林海雪原》,原想重新读一遍。可是,我读不下去了。为什么读不下去呢?大体上是觉得它浅了一些。但是,你叫我去真正说清读不下去的原委,我估计自己还是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的。

  读书一上瘾,就会千方百计去弄书来读。那时候,我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叫许玉华。他是许胜屋场里的人,他的父亲在岳阳中医院做院长,他的母亲是我们铜盆冲的姑娘。许玉华喜欢到我们铜盆冲他的外婆家来玩,一来就要住上好多天不走。我们俩在一起玩的时间多,他见我读书有这么大的瘾,就说他家里有好多书,可以借给我看。

  许玉华经常往城市里跑,就变得很调皮。

  有一天,我同他走了十几里羊肠小路,来到许胜屋。在他的家里,我挑了三本小说,也就是当时正在批判的“三红”,即《红岩》《红日》《红旗谱》。下午,我们又步行到荣家湾。那时的荣家湾,还是一个极为破败的小镇,由于第一次来,便觉得很新鲜,四处去转去看。忽然,在火车站的一个小屋子外边,我透过窗棂看见屋里的书桌边有一个书架,书架上码了几十本书。我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,其中有一套三卷本的《中国文学史》让我反复琢磨:我们有中国文学?中国文学还有“史”?这套书该藏有多么高深的知识。我站在窗台下一动也不动,心里一次次闪过这样的念头:将这套书偷回家去读一下如何?我在心里比试着,我的手够不着书;用棍子挑呢,书又巴不住;另外,我一点都不晓得这屋子里头有不有人。我这样呆呆地站着不肯走开,往南开的火车过来了,许玉华拉着就往南跑。我们没有钱买票上不了火车,许玉华说,别慌,我有办法。那时,客车的上车梯道是凹进去的。等到火车启动的时候,他就拉着我走进那个梯道,用一根从许胜屋带过来的铁棍拦住梯道的把手,我们就这样坐火车到了秀水车站,我当时吓了个半死。这是我第一次去荣家湾,也是我第一次坐火车。许玉华说,他经常这样子坐车。

  我对共产党最初的认识就是从这虚幻的小说中得来的,我却不知道这些共产党员的高大形象是塑造的,是共产党的作家塑造的。

  后来一件非常的事情给我这个幼稚的想法来了一个无情的嘲弄。

  我读毛主席的书,起先是被运动裹挟进去的,一读上瘾就自然而然地爱读了。

  此后,我就开始了攻读《资本论》的艰难岁月,及至全国恢复高考,我报考大学文科,便一直死死地盯着复旦和武大的经济系,这都是受了《资本论》的影响,这是后话。

  从读《战斗的青春》到读《资本论》,这就是我的读书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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